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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2 / 2)


  徐次辅话一出口,徐郴脸色顿变,心中恐惧。继母不管说什么,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父亲却不是。那是他从小到大敬重、爱戴的亲生父亲,父亲的话,怎能忤逆。

  殷夫人和徐二太太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得意。老爷都开了口,大房再嚣张,又有什么法子呢。徐郴你能拿“原配嫡妻”来寒碜继母,你拿亲爹有法子么?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

  徐郴定下心神,缓缓说道:“素华不宜和属鸡之女子同居,否则,家宅不宁,事端横生。”这是他初回京时用过的借口,如今,又派上用场了。

  这借口徐次辅能接受,徐二太太却不是好糊弄的,满脸陪笑说道:“大伯有所不知,凡这种,皆是可以化解的。咱们请上得道高僧,给化解了便是。”你能花银钱命和尚道士说什么“不宜同居”,我便能花更多的银钱,命和尚道士说“极易化解”。

  徐郴宽大衣袖下,双拳攥紧,脸上有坚毅之色。任你们舌灿莲花,我也不能把阿迟送了过来!阿迟娇嫩的很,可不是胡打海摔的孩子,禁不起你们这起子无知妇人播弄。

  徐郴的一举一动张劢都看在眼里,“岳父比起爹爹来虽说差了不少,可也算是位好父亲了,无论如何不肯放弃亲生女儿。”张劢欣慰想道。

  “论理说,长辈们面前,本没有我说话的份儿。”张劢笑道:“不过事关我没过门儿的妻子,便斗胆说上两句。夫人,二太太,我如今任职南京,往后成了亲,妻子要跟我共同南下的,京城的人情往来,不懂不会也使得。若说要教导,待过门之后,家母定是不遗余力,倾囊相授。”

  殷夫人失口道:“怎么可能?你已是正二品官员,赴任竟能携带家眷不成。”武将若放外任,家眷留京。不只总兵、将军如此,像张劢这样手握实权的佥书,依着惯例也是如此。

  张劢微笑看向殷夫人,“家父向陛下求过特旨,陛下圣明宽厚,已是允了。”父母、兄长都在京中,皇帝还怕我造反、有异心不成?乐的做个顺水人情。

  张并不只立下赫赫战功,他还助先帝夺过宫,救过太皇太后的性命,不过是求儿媳妇跟随儿子一起放外任,好早日抱上嫡孙罢了,这种小事,哪有不准的。

  张劢站在徐郴身边,比徐郴高出一头还多,镇静从容,极有气势,殷夫人、徐二太太看在眼里,又羡又妒。原想着魏国公府那林氏太夫人、一众族人颇为难缠,素华那乡下丫头会吃些辛苦,谁知她竟要随夫南下,到十朝都会的金陵古城自在渡日。看不出来,这乡下丫头,恁的好运。

  徐二太太酸溜溜说道:“夫婿放了外任,做妻子的自该留在家中,服侍公婆。哪能只顾着自己享乐,把公婆抛下不理会?外人看来,未免有不孝顺之嫌。”你徐素华一人不孝顺可好,带累的我敏儿也没了好名声。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张劢哪耐烦跟这后宅无知妇人没完没了,毫不客气,言辞犀利,“夫婿外放,妻子留京,何来嫡子?这才是大不孝!”

  谁家娶了媳妇儿不盼着抱孙子,夫妻两地分居,孩子打哪儿来?张劢摇头,这种硬要夫妻分离的言论,真不知是从何说起。

  厅中诸人面上都是一僵。张劢你还没成亲呢,“嫡子”就挂嘴边儿了?好没羞。

  殷夫人和徐二太太都是知礼守礼的贵妇,就此缄口不言。要说这女婿也没什么稀罕的,到底是武将出身,毫不文雅。

  她们是真不稀罕也好,假不稀罕也好,徐素敏、徐素兰却是真稀罕的。听说张劢过府拜见,徐素敏、徐素兰、徐素芳早早的躲在屏风后,偷看素华的未婚夫婿。

  张劢刚才的话,殷夫人、徐二太太听在耳中觉着粗俗,徐素敏、徐素兰却是脸红心跳之下,悠然神往。若是嫁了这样的夫婿,他定是伉俪情深,不许夫妻分离,多好。

  徐素芳看的津津有味。大伯父很不坏,素华这未婚夫婿也很不坏,把死老太婆和二婶那恶婆娘骂的没话说,好,甚好!徐素芳是个直心眼子,最厌恶殷夫人、徐家二房,但凡跟殷夫人、徐家二房做对的,在她眼里全是好人,大好人。

  必须要说,徐三爷虽是一事无成的庶子,也还是有些本事的。他能把三太太哄顺溜了,哄的三太太善待庶子庶女,能把徐素芳这庶女娇养长大,养的这般娇憨,也不容易了。同是庶女,二房的素心因着没有亲娘,亲爹又漠不关心,可比素芳悲惨多了。

  屏风外头,张劢正对着徐郴献殷勤,“岳父,往后您在凤凰台的藏书、古董玩器,我都替您精心保管好了,不许有遗失、损坏。”

  徐郴自然明白张劢的用意,舒心微笑,“仲凯莫哄我,确要精心保管方好。若哄了我,把我心爱的古董玩器遗失了,或是书籍破损了,我是不依的,要罚。”

  张劢笑道:“要打要骂要罚都依着您,没话说。岳父,若保管得力,那也是功劳一件,您也要赏的。”笑嘻嘻的,一幅跟亲近长辈撒娇讨赏的模样。

  徐郴心中畅快,装模作样皱眉想了想,“如此,赏你一餐晚饭吧。下午晌送我回灯市口大街,晚间在寒舍便饭。”张劢笑着谢过,“那我便厚着脸皮,登门叼扰。岳父,我每每跟您一道用饭食,便觉菜肴奇香,胃口奇佳。”

  敢情大房这女婿不只富贵逼人,还惯会拍岳父马屁!徐次辅嘴角抽了抽,郴儿,这女婿你从哪儿弄来的?真是世所罕见。

  徐次辅哪里知道,这是张劢从小练就的本事,不管哄师公也好,哄外公外婆也好,哄爹娘兄长也好,向来灵验,从未失手。尤其师公华山老叟,从见张劢第一面起便被这臭小子哄住了,被哄的决定留在平北侯府,不再四海为家。

  屏风后的徐素敏、徐素兰心荡神驰,他对岳父这般尊敬、这般亲热!这才是谦谦君子呢,比那些傻不拉叽在岳家摆谱的笨蛋,不知强上多少倍。

  不知什么时候起,屏风外的男人先后离开了,到外院花厅饮宴。“今儿个还能再见他一面吧。”徐素兰惆怅想道:“他来拜见过,临走之时,也该来拜别的。”

  张劢并没有再进来拜别。他和徐郴、徐逊一起喝多了,站都站不稳,还怎么再依礼数告辞?徐二爷想留他们住下,徐三爷默默无语,徐次辅温和说道:“灯市口大街只有你大哥、大侄子两名成年男丁,他们不回,如何使得?阿述阿逸还小,老大家的和素华是弱女子,你大哥便是他们的主心骨。”命人把徐郴、徐逊、张劢送上马车,使了老成家人相送,“把大爷平安送到灯市口大街,回来报我。”家人恭谨答应着,转身去了。

  回到灯市口大街,张劢顿时精神了,“岳父,舅兄,我扶你们。”徐逊眼神也清明不少,“仲凯,我没喝醉。”徐郴不大好意思,继续装了一会儿,到家喝过醒酒汤,才慢慢好了。

  晚上只有几样清淡小菜、几样细粥,另有香喷喷的鸡蛋灌饼、糊蹋子。那鸡蛋灌饼色泽金黄,香气扑鼻,乘在一个精巧别致的小竹篮中,旁边衬着碧绿的青菜叶子,让人看了就有食欲。

  徐郴咳了一声,“命人问问太太,这便是晚饭了么?”有客人呢,实在太过简陋。小菜不过五六样,还全是素菜,太太你喂兔子呢?

  许还是酒喝多了,徐郴脑海中忽出现“每食四簋,今也每食不饱”的诗名,从前每顿四道菜,如今每顿吃不饱!太太,咱家不至于呀,你怎么了。

  侍女回禀,“这并非太太吩咐的晚饭,是大小姐吩咐的。”徐郴更觉过意不去,阿迟这孩子也是的,仲凯是客人,哪有这般待客的?很该隆重一些才是。

  粥品有两样,咸的是生滚鱼片粥,甜的是金米南瓜粥。这两样粥都熬的够火侯了,卖相极好,张劢食指大动,“岳父,我这会子便是想吃这几样,不想别的。”

  徐逊笑道:“才喝了酒,我也是想喝粥,想吃清淡小菜,不想别的。还有,这饼看着很诱人,很好。”爹爹您没见仲凯眼巴巴看着的么,赶紧开动吧。

  徐郴笑了,“仲凯不嫌弃便好。”先动了筷子。他本是觉着菜少、菜不好,招待客人没诚意,不过既是阿迟吩咐的,不能不给女儿面子。女儿极少插手家务事,偶尔吩咐一回晚饭,爹爹、兄长、未婚夫婿都是她至亲的人,不能泼她冷水。

  热乎乎香喷喷的粥下肚,再配上清淡爽口的小菜,三人都觉胃里暖融融的,极受用。尝尝饼、糊蹋子,味道也入口,这顿晚饭真是家常便饭,却吃的很舒服。

  晚饭后张劢依依不舍的告辞,徐逊送了他出来。徐述、徐逸也跑过来,“姐夫要走了么?明儿再来吧,好不好?白胡子老公公若回来了,也请一道来。”因徐郴、徐逊、张劢喝了酒,徐述、徐逸闻不得酒味,所以今晚并没和他们一起吃饭。

  张劢笑着答应了,“好,姐夫若闲了,便过来带你们玩耍。若师公回来了,请他老人家带你们到平北侯府玩,很多有趣的地方。”徐述、徐逸乐的找不着北,“好啊,好啊。”

  张劢出了门,徐逊不许他骑马,命人套了马车,坚持要他乘车,“仲凯,知道你骑术好,今儿有了酒,小心点好。”张劢摸摸鼻子,一个大男人乘马车,这事真是不习惯。不过算了,舅兄坚持,那便坐上一回。

  张劢坐上徐家的马车,回了平北侯府。悠然惯于嘲笑儿子,笑盈盈调侃,“走时骑马走的,回来时混上马车了?张二公子,你岳家很体贴呀。”

  张劢招架不住,赶紧躲,“娘,我一身酒气,莫熏着您。我回房沐浴更衣,好了再回来陪您说话。”一溜烟儿跑了。

  等到张劢沐浴更衣,神清气爽的重新回来,便一脸正气的坐在悠然身旁,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娘,我总觉着,阿迟在徐家不安全。”

  “这样多好啊。”悠然笑咪咪说道。张劢板起脸,娘您总是笑嘻嘻的,没个正经,人家跟您说正事呢,您只顾着笑话我!

  悠然不慌不忙,还是笑嘻嘻的,“劢劢你想,因着徐家祖父不靠谱,你的亲事便顺顺当当定下了;如今徐家更多人不靠谱,你这媳妇便能早早娶进门了,懂不懂?”

  ☆、63厌厌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