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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2 / 2)


  等到他二人并肩步入后院,驿馆已是掌了灯,橘黄色的烛光透窗而出,将整洁的院落笼罩在一片温暖光晕之中,纪清歌抬头望去,烛光将她双瞳倒映成淡淡的金色辉光。

  这是乍然入目的人间灯火,纪清歌怔怔的望住一瞬,不觉长长的透出口气来。

  “好过些了么?”

  段铭承也停了步,一路上都在留意她的神情,见她眉间郁色终于消散,这才音色轻柔的开口道:“往事已远,不可追,清歌,你只需记得,今后的时光里你再不是孤身一人。”

  “无论你欢喜还是难过,我都会在这里。”

  温暖的灯火给段铭承侧颜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彻底冲淡了他原本透着几许锋芒的冷峻,让人只觉得无比安心。

  他低头望着身边窈窕的少女,将她纤瘦的身影深深映入自己眼瞳:“你若想倾诉,我会聆听,你若想独处,我会等你。”

  段铭承低柔的音色宛若一杯沁人心脾的醇酿:“只要你不嫌我烦,赶我走,我就会始终在这里。”

  纪清歌被他牢牢锁住视线,心中陡然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品味不清的慌乱,下意识的张了张口,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就听段铭承带着笑意的问道——

  “你会嫌我烦么?”

  纪清歌在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个‘不’字便已经冲出唇畔。

  “乖。”不等她再说什么,段铭承已是心满意足的牵着她的手又迈开了步伐,还不忘笑吟吟的补了一句:“赶也没用的。”

  ——王妃没到手呢,他会走才怪。

  他两人一路喁喁细语的并肩入了驿馆,驿馆二楼房间的后窗里面,卫邑萧手中的茶盏都被他捏碎了,直到后院中那两人被烛光拖拽出的长长影子也渐渐没入门廊之下再也看不见了,才憋着一肚子火气离了窗边。

  明知他们卫家人也在驿馆,居然就明目张胆的跟他小表妹拉拉扯扯!这是当他们卫家人都死绝了?

  靖王及冠都两年了,可他小表妹还没及笄呢!

  这得多黑心才能花言巧语骗个小姑娘?

  他小表妹才多大呀,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哪里会是这黑心王爷的对手?

  这个时候的卫邑萧俨然已经忘记了当日马车上,他那娇娇软软的小表妹是如何将靖王殿下摁在那里扒衣裳的,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在想……回头要不要跟老三商议一下……看看是不是找机会联手给靖王套个麻袋什么的?

  不然小表妹真被叼走了可怎么办!

  段铭承并不知道这个卫家儿郎已经在琢磨要给他套麻袋了,将纪清歌送回房之后,此时正听着巽风坎水两人向他汇报今日的情况。

  当听到那名特殊的战俘竟然险些在林边冲撞了纪清歌的时候,段铭承的目光骤然望住了他。

  坎水有些羞愧的低着头。

  ……那名战俘身份微妙,所以也并不以普通俘虏的待遇和规矩来约束他,每日里饮食也比其他战俘要好上许多,虽然不可能给他珍馐佳肴,却也是干净整洁,驻扎休息的时候,也允许他略作走动,权当是放风。

  虽然比起其他战俘有着格外的优待和部分自由,但说到底,他的一举一动,也都是在飞羽卫们视线之内,就连今日,给他限定的活动范围也依然是有限的。

  可他却没想到,纪姑娘竟然会无意中也去了那里。

  虽说他赶到的及时,看样子纪姑娘应该没有受到惊吓或冲撞,但……再怎么说这也足可以算是他的疏忽。

  “他说的是实情?”

  “是。”坎水低声道:“纪姑娘离去之后属下便检查过了,确实灌木丛下面有一个被枯枝落叶埋起来的兽夹,不过应该有年头了,可能是被人遗忘至今,已经锈死,即便是不慎踩中,也并不会咬合。”

  就是因为是实情,所以坎水也才没有对他做什么,只盯着他老老实实回转便罢了。

  段铭承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

  “既然属实,这次便罢了,无需动他。”

  ……他虽说执掌刑部和飞羽卫,但除了必要的审讯需要之外,并没有虐俘的癖好,只要此人没有歪心思,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刑罚伺候。

  但……前提是他真的老实。

  段铭承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心中却在想着——这一次,他还真是给他皇兄带回来了只烫手的山芋……

  距离驿馆一里之外,便是三千铁骑的扎营地,紧挨在旁边的,就是战俘营,其实鬼方族人性情彪悍而嗜战,能活着当俘虏的并不多,那一场灭族之战过后,活口大多都只是老弱病残和些妇孺,这些人里,够资格被当成战俘的就更少,其余老幼,尽数都是直接押入关内之后驱散入数座城池领地,责令地方官严加看管,由于人数不多和并无精壮,所以也并不如何担心他们会生事。

  此时在这战俘营中的,除了鬼方拓跋王族的部分王室姬妾之外,更多的其实是依附于鬼方并听从其调派的几个草原部族的首领。

  作为战俘,他们的处境自然不怎么样,由于大夏严冬已过,甚至连屋子都给他们省了,挤在圈粗木桩围出的空地上,男女分成两处,不令混杂,女子加以脚绳,男的加以镣铐,当年叱咤草原劫掠边城的强盗们,如今全都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人人都是不敢高声。

  紧邻旁边是一顶小小的帐篷,算不上宽敞,却独立一处,并不与其他俘虏混杂。

  出于谨慎起见,即便已经是优待,这一顶小小营帐也依然没有被允许点灯烛,此刻夜色已深,帐内更是漆黑一片,然而拓跋元鸿却仍没有睡意。

  他今日……原本没有想过要出声提醒那个女子的……

  一个中原女人,能在此露面,想来跟那卫家有着些许关系……但无论如何,和他都是陌路。

  他不过是一个战败国的俘虏,她生也罢,死也罢,又或是踩中兽夹被夹断了腿,又和他有什么相干?

  但……她当时面带悲凉眺望远方的神情,竟然像极了他的娘亲……

  明明五官面貌并不相似,但那一份悲凉与难言的压抑,却是令人惊讶的如出一辙。

  他的娘亲,也曾时常用那样的神情远眺中原,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惜他却对她的心愿无能为力。

  或许,是出自于这一份难以磨灭的遗憾,又或许,是那相似的神情,拓跋元鸿也没想到他竟然会鬼使神差的出了声。

  而她们之间的相似之处,也就到此为止。

  那个女子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好了防御和对敌的准备,这是他娘亲永远也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