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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2 / 2)

  为此,他已经不得不收敛并中断了原本的布置,即便如此,也依然损失了两处原本可以安全避开宵禁的城中据点,这两处地盘和人手的损失,已经需要变动整体计划才能弥补,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他损失不起。

  思及靖王段铭承,就连颜锐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可惜,他姓段。

  前周的戾帝确实是个疯子,但……这在他义父颜时谨的眼中,并不是段氏可以篡位的理由。

  主君品性不佳,不是不能逼宫退位,这也是当年段熙文起事的时候,彼时的太傅颜时谨愿意齐心协力的原因,但颜时谨却没想过要干脆夺了裴氏的龙椅。

  当年的裴华钰,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子嗣,虽然尚在襁褓,看不出品性,但未尝不可由他们这些重臣监国以待储君继位,虽然难免要过一阵子主少国疑的艰难岁月,却终究还是正统。

  可段熙文却自己称了帝。

  也就是在那时,颜时谨和段熙文彻底决裂。

  尽管段熙文在登基之后曾几次亲自向他解释过,那裴氏的遗孤尚在襁褓,且本身体弱多病,那个婴孩的死去,并非是他的授意,更非是他动的手,但颜时谨已经不愿再听信他的言辞。

  曾经身为一名大儒,在周朝曾做过两代帝师,颜时谨有自己的坚持。

  尽管他在推翻裴华钰的过程中损失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却也依旧将这一份坚持完好的传承给了自己的养子。

  颜锐。

  段氏称帝之后,颜家便不肯再为帝王所用,而其实直到他们在得知鬼方还有一个裴氏后裔之前,颜时谨都没再想过要反大夏。

  他再看不惯段氏窃国,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前周裴华钰,段熙文和段铭启这两代帝君确实都是明君。

  而裴氏血脉已经断绝,那……再掀乱世就有违他坚持了半生的理念。

  可前周公主裴华泠竟然还有血脉存世。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蛰伏了许久的颜时谨决定,拨乱反正,还位于裴。

  而裴元鸿究竟心性能否胜任帝王之位,这都可以慢慢考量,就算他不堪为君,也不过就是架空他,当做个傀儡,等到他有了子嗣,从皇嗣年幼就由他们手把手教导,等子嗣长成,再让裴元鸿退位便是。

  这样一份思想,从始至终,颜时谨从不曾改变过。

  他反裴华钰,反的只是戾帝本人,却笃信前周乃是正统,为此他可以搭上自己的儿子,也可以搭上颜家。

  他不恨裴氏,裴氏虽然戾帝不堪为帝,处置妥当就是。他也不恨段氏,段氏虽窃国,却没有祸乱过百姓,拨乱反正可也。

  颜时谨是在裴氏的大周初为官,步入朝堂,凭着自己的一身学识立足,从始至终,他都忠裴氏之君。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就是颜时谨毕生坚持的信念,比起最终窃了国的段家,颜时谨从头到尾都没改过初心。

  作为他养子的颜锐十分清楚这一点,颜时谨收养他栽培教导他,他不会顶撞颜时谨,但这不代表颜锐就没有自己的打算,只不过这一份打算,他不会让颜时谨知道。

  就譬如,他想要用药物驯服那个鬼方遗脉这件事。

  他义父坚持的忠君之道,他愿意成全,毕竟颜时谨已经年迈了,如今绝大部分事情,都是颜锐在做主……在义父有生之年,他不会站出来反对义父的举措,但……也仅仅是在义父的有生之年不会。

  颜锐白皙的面庞上尽是温和,低声道:“几个鬼方余孽罢了,用他们引开靖王的注意力,我们的布置就会顺手很多。”

  “并不能引开太久。”颜时谨淡声道:“段家那小子也算是老夫亲眼看着长成的,不是易于之辈。”

  “儿子明白。”颜锐笑了笑:“所以,还是要尽快除去他才是。”

  等到他们先手布置妥当,拔掉靖王这个劲敌,等到那时,就可以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而此时的昭阳殿中,纪清歌简短的一句言辞还未能说完,眼睁睁看着巨鼓皮面破裂,黑衣刺客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整座昭阳殿内顿时惊呼尖叫声此起彼伏。

  舞者们的位置在昭阳殿中央,距离最上方御座约有三四丈的距离,藏身于鼓中的黑衣人身法极快,刹那之间已经逼近了御座。

  而就在惊变突起的同一时刻,侍立在帝后两人身侧的宫人竟是丝毫慌张都没有,一人跨步挡在帝后身前,另一人同样飞身而起,手中寒光一闪,便多了一柄软剑。

  ——高手!

  软剑柔如丝绦,寒光闪动间刹那就卷上了刺客的兵刃,剑锋宛若活物,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刺客身上就已经见了血。

  突如其来的疼痛完全扰乱了刺客前冲的去势,而不等他重新提气,刚刚错身的宫人已经反手冲着他的背心就是一剑。

  银亮的软剑在此人手中如同来自幽冥的勾魂索,刺客被逼得不得不回剑护住后心。

  刺客和宫人的交手,其实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从巨鼓破裂,内中冲出刺客,到他在半空被宫人拦截出了这一个短短一瞬间的停顿,昭阳殿内不少人的第一声尖叫都还没能收尾。

  敢在皇宫内行刺,作为刺客,是有着必死的决心的,前冲的力道刚刚用尽,脚尖落地的同时就已经再次发力,甚至不顾自己臂膀上淋漓的鲜血,拼着将后背暴露在身后高手眼前,黑衣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厉鬼,再次飞掠而起,直扑御座上的段铭启。

  然而刺客的身形刚刚再次加快,他的眼前就突兀出现了一柄狭长漆黑的墨色长刀!

  这一场变故来得太快,场中刺客飞身行刺,从现身到被挡下对于酒酣耳热的看客而言不过是顷刻之间,不少人此时第一声尖叫才刚刚落地,下意识的想要向后躲避,以求远离混乱的中心。对于心中没有准备,更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而言,自保是最原始的举动,而等他们电光火石之后想起护驾的时候,原本在殿中侍立席后的宫人和侍卫已经动作迅速的迈步上前。

  等百官终于各自回神的时候,身前已经挡上了身手敏捷的众多宫人。

  那些原本普普通通的宫人个个身手敏捷,和身穿侍卫服的彼此分工明确,宫人装扮的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女,各自都是将宾客拽到身后,自己牢牢挡在每人席位跟前,而侍卫们则是刀剑出鞘,彼此配合默契的向着殿中那数名回鹘舞者攻了过去。

  虽然惊变突起,但这些人的应对明显临危不乱,整齐有序。

  自身安危有了保障的前提下,不少人都心中有了些许明悟——

  今日这一场,端看如今殿中这般临危不乱的应对之举,似乎……是早就有了布置的?

  这样的认知,让不少人心中镇定了下来,虽是仍然躲在一众宫人的身后,但惊恐慌乱的神色已经大减,甚至还有人怒指着那几名舞者连声呵斥,让他们束手就擒。

  纪清歌此刻也已经被原本侍立在她坐席后面的宫人挡在了身后,只是在此之前,也就是在惊变刚起的时候,她眼见来不及阻止,已经手快的抄起自己案几上的酒壶对准其中一名舞者飞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