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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008迁徙·湄公之河





  不知何时,她终于在昏睡之后,沉沉醒来了,竟然忘记了这撕裂身心的无比疼痛。

  就在她睁开眼睛之时,耳边却听到一阵喧闹的嬉笑声,她讶然地睁开眼睛,原来是一群不知从哪里来的顽童,他们对着她喊叫道:“丑怪物!丑怪物!”

  听着这样的声音,梧桐赶快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些儿童用石头投掷着扔向她,她用衣袖遮住了脸,直往丛林深处躲去。

  她仔细摸了摸脸儿,脸上已经全是瘤子了。

  她不想她这副尊容吓坏了这里住着的山民。在一个风清月明的晚上,窜到一户猎户家里,在香案上偷了一件宽大的袍子,将自己的脸儿手儿都死死的遮住。巧的是,她看到香案上还放着一个傩的红色面具,于是也就顺手牵羊拿了过来,戴在脸上。

  她苦笑着对自己说,章梧桐,若你还能活在这世上,便就以这样的面目见世人吧!她也不知道我要往哪儿去,只觉得似乎这远行的劳累能够稍稍缓解我心里的疼痛。他总是在一天的劳累奔波后躲在一个暗处呼呼大睡。

  这天,她终于一路前行,来到了一处波澜壮阔的江河边。

  看着这奔涌不息的河水,她忽然生出了深深的感慨,看着这呼啸声声的河流,伫立在河边一动不动。她知道自己的装束很是奇怪,黑色的宽大的袍子,脸上戴着红色的傩,只露出两只黑色的眼睛。

  她的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细细看了这些人,其中有好些人穿着夜郎国的服饰。

  可是,她不想因为她这样奇怪的装束引起人们的好奇,她不适合呆在人多的地方,想想,还是继续沿着这河流走吧,或许一直走到河流的尽头时,她的生命也就悄然结束了。

  就在她想越过这一拨一拨的人群时,发现前方有好些穿着夜郎国服装的百姓,围着一个地上躺着的人儿,他们脸上俱是关切和焦急的神情。

  那个地上躺着的人儿发出一阵阵难忍的哼哼声,一手死死地抚着肚皮,像是随时就会死去。听到这凄惨的哀叫声,她的心里便就更是难过,只想着赶快离开这里。

  可是她听到了人群里一个人的说话声:“让我来看看。此人是得了疟疾。这地上湿热,只会加重他的病痛。你们赶快将他放在担架上吧。”

  她听着这人的说话声,好生熟悉,仔细再想想,这……不是昔日我在夜郎国与之相处过一阵的老巫师么!

  她好奇地回过头,且看看他是如何医治的。

  只见老巫师郑重地从怀里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医书,梧桐看着不由地苦笑了,是了,这是她在夜郎国时命医馆里的人印刷的医书,只要是在夜郎国的巫师,都是人手一份的,没想到老巫师在释放后,依旧还带在身边。

  只听他说道:“这病也不难治,只是不能延误时机,你们赶快去寻几根金银花来,煎了给他喝下去。”她听着老巫师的话,再看看那担架之人的神色,只怕这金银花并不能有效缓解,看他目前的症状,只恐要再寻些白术来,一起煎着才有效呀!

  她思虑着是不是该向老巫师说下,但是听着这担架之人的哼哼声,她又于心不忍。

  她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还是走到老巫师身边。

  老巫师见身边突然走进了一人,看着这个装束,倒是给吓了一跳。他以为她是行走江湖唱傩之人了。于是他说道:“这里的人都忙着安家落户呢,还没人有兴趣听你唱的傩戏呢!”

  梧桐凄然地笑道:“巫师,你这个药方固然开的也对,只是你看病者这样的病情,几味金银花恐怕是不够的,你觉得再添些白术怎么样?是不是能够有效地更快缓解?”

  她说着此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叫老巫师分辨不出来。

  老巫师听了她的一番话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的眼睛掠过深深的疑惑。他上下打量着我,可是他什么都瞧不出来。只得说道:“你说的很对。我脑子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好确认。如今看来,的确是如此。”

  他想了想又说:“只是,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我的药方子,都是依照我们夜郎国的王后的指示下的。你是谁?”

  我听了,见他接受了我的建议,便继续压低了嗓音说道:“我和你们王后有数面之缘,自然这方子也是她无意之中告诉我的。你这样开着,准是错不了。”

  老巫师还想对着她继续说些什么,可是梧桐不愿意他起了疑心,便找了个借口说道:“您先忙着吧。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要四处走动,找碗饭吃才行。”老巫师听了只得点点头。

  梧桐继而又说道:“巫师,可否告诉我,这前面的河流究竟叫什么河?”

  她想,这样壮观奇特的河水,一定不会在千年之后干涸。

  想来在地图上也是能够见到的。

  老巫师说道:“这河,叫做湄公河。”

  她心中一听是湄公河,便重又深出感叹,我眼前的湄公河是千年之前的湄公河,比之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更为雄浑,更为气魄。

  她向老巫师道了谢,他看着她慢慢离开,但是这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

  梧桐离开这喧闹的人群,便沿着这湄公河慢慢往前走,心里又钻心似的痛了起来,她不愿让身后一直看着她的老巫师,瞧出她的异样,脚步只得放的比之前更慢了些。

  这些时日,她便都一直在这湄公河边歇息,她的身体和脸上早就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毒瘤。

  更为不幸的是,就在昨夜,脑皮上,居然长出了一种长长的黑色虫子。真如义父所说的一样,看来,这死期是是越来越近了。

  越是临近死亡,她反而倒是越不怕了。

  这些时日,只要看到她能医治的病者,她还都忍受着剧痛一一为他们救治。

  看着这些人从之前的呻吟绝望到兴奋喜悦,她便觉得生命也会如此延续了一般。

  她将这黑虫端详了片刻,在她的脑子里,已经有无数条黑虫卵了,待有一日,它将脑中的脑髓都吸干挖空了,或许她也就油尽灯枯了吧。

  她将这黑虫赶紧取火烧死,生怕只要有一时的疏忽,它便会在这里留下痕迹,从而将遗毒害人。

  这一日,梧桐戴着傩,躺在这湄公河边的一处堤岸边,她的全身已经开始化脓流血了,力气也在一天天地耗尽。

  或许有一日,她沉沉睡去,便就不会醒来。

  这天她醒来时,艰难地睁开沉痛的双眸,眸子里,却深深落进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似是已经对着我看了许久,一直再等她安然醒来。

  “梧桐,你睡醒了,我一直在等着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心内一怔,简直就是不敢相信。

  因为坐在她眼前的人,正是羌岩。

  此时她心中的情感是万分复杂,但是有一点,可以立刻做出肯定:她对他,完完全全没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