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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1 / 2)





  但,当夜纪清歌在当众陈述纪家历次手段的时候并没有避人,除了纪家家丁仆从不敢说实话之外,其余的还有捕快衙役,甚至……还有宁佑安。

  宁纪两家从来都没断过往来,两家的嫡长子因为年岁相近,更是彼此熟稔,甚至他和宁佑安就读的书院都是同一座,从宁佑安口中,纪文栢点滴不剩的知悉了当夜发生的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枝节细末,那些在他眼中的岁月静好,对于他那同父异母的大姐姐而言,却竟然是那般的丑陋不堪。

  明明……明明纪家和大姐姐也同样是骨肉至亲,可……

  刚满十四岁的纪文栢,就这样在陡然之间看到了那些所有他本以为不存在的阴暗和脏污。

  他也曾经质问过他的父亲母亲,他不明白,大姐姐分明也是纪家血脉,为何要受到纪家那般的苛待和一次又一次的算计。

  可他的质问只换来了贾秋月遮掩的哭泣和纪正则的沉默不言。

  后来就连宁佑安,这个原本和他既是同窗又是好友的人,也渐渐产生了疏远。

  宁佑安……本该是他大姐姐的夫婿。

  虽然换亲这件事,他和宁佑安都足可称一句无辜,但终究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

  纪文栢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褪去了那些专属于少年人的明快天真变得沉默寡言。

  直到鬼方灭国边关大捷的消息传到淮安,他眼睁睁看着他的父母双亲连带他那和蔼慈祥的祖母全都恐慌了起来。

  那时纪文栢才知道,原来他大姐姐的生母,就是那坚守边关数十年的卫家人。

  看着纪家从上到下一夕间出现的慌乱,纪文栢只觉得满心都是荒唐,直到淮安知府宁博裕从临清县令上报的公文中得知了纪清歌现如今就在临清,他才被纪家给当做使臣一般,派来临清想要迎他的大姐姐回转纪家。

  如果可能的话,纪文栢根本不想来。

  作为纪家人,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纪清歌。

  但他作为纪家嫡长子,他更不能看着纪家将来会因此倾覆,他有责任有义务为了纪家奔走。

  再是没脸,也只能来。

  “大姐姐。”纪文栢忍着心中的羞耻和酸涩,艰难的说道:“文柏没脸对大姐姐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文柏只想……只想求大姐姐,看在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份上……”

  他这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纪清歌打断了:“纪公子。”

  她的音色中听不出什么气恼和恨意,平淡中甚至还带着些许散漫,就那样曼声说着:“覆水难再收。”

  纪文栢几乎落下泪来。

  到底是纪清歌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感,也多少知道一些他的心性,眼看这个少年在自己面前几乎无地自容,心中也有些感慨,见他始终撑着门板不能关门,只得道:“这是等着转手的铺面,没有开门迎客,纪公子在此纠缠也无益,我和纪家早已无话可说。”

  眼见纪清歌态度坚决,纪文栢心知不能让她真就这样闭门拒客,情急之中也只得转了口道:“且慢,大姐姐这铺子是要转出的话,不知要价几何?”

  纪清歌想要关门的手顿了顿,奇道:“与此又有何干?”

  “这……我……”纪文栢一边想着说辞,一边推着门扇想要迈进门槛:“大姐姐不忙闭门,何不与我商谈一下,若是合适……”

  “你要买?”纪清歌皱眉望了他一瞬,随即却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

  “不卖。”

  第103章

  “大姐姐!”

  纪文栢心中慌乱,他生怕自己一个对答不好就会被彻底关在门外,近乎于哀求的说道:“大姐姐又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哪怕不当我是纪家人,只当我是来看铺子的,和我说说话,难道不行么?”

  他口中说的可怜,纪清歌也不忍心看这个少年在她面前如此苦苦哀求,只摇头道:“我说不卖,是你并非生意人,为何要买铺子?”

  “我……我……”

  “纪公子,你是读书人,你不通晓开铺子做买卖的门路。”纪清歌淡淡的说道:“你不知道临清城中的生意根底,你也不知道这间铺子的位置适合做什么买卖,你甚至不知道这样一间铺面的合理价格该是几何,你口中的商谈,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我却并不想再听闻纪家之事,所以……”

  “我……我总是纪家子。”纪文栢情急之下只慌忙说道:“纪家百年商贾,经商之事我总还是知道些许的。”

  “是么?这间铺面作价一万五千两。”见他纠缠不休,纪清歌索性毫不客气的狮子大开口,直接报了个天价,“纪公子,你请回吧。”

  纪文栢再是书生头脑不通商贸,但到底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无知之人,他是男子,又不是女儿身,又已经入了书院念书,平日里光是和同窗相约逛街,看看笔墨纸砚孤本古书等等,也早就不止一两次,他知道这价必定是狮子大开口了,这样一个小县城的不大的铺面怎么也不可能会有这么高价,然而他却只是呆了一呆,说道:“那……那还请大姐姐让我看看这铺子,再……再……”

  他这一句听得纪清歌都一时没了话,她明明已经信口开出了一个即便不懂经商也能知道是漫天要的虚价,可……

  再是无奈,她现今也没了拒不见客的道理,心中不是没有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任由话题转到这间铺面上,倒让她现在想拒绝都没了由头……只能收回想关门的手,看着纪文栢如蒙大赦一般一步跨入门槛。

  事已至此,纪清歌也只能让开几步,冲珠儿吩咐道:“去泡壶茶来——纪公子既然是买铺子,那便请看吧。”

  其实纪文栢到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过是为了免于被关在门外才死皮赖脸的用买铺子的说辞挤了进来,然而,进了门,却也不代表他就能有所作为。

  他不是没有尝试着在纪清歌面前给纪家讲情,只是他所有关于纪家的说辞,不论是好,是贬,是求情还是想劝解,纪清歌统统一字不接。

  也就唯有话题转回铺子上,她才会肯跟他对答几句。

  纪文栢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措词,一边心中不停想着究竟该怎样才能化解大姐姐与纪家之间的心结,直到珠儿泡回来的茶都续过了一遍水,他还在言不由衷的挣扎。

  “天色不早,纪公子还是早些回转下处吧。”他的挣扎纪清歌尽数看在眼中,到底他两世间都不曾有对纪清歌动过恶念,纪清歌也不太忍心看着这个少年为了纪家在她面前这般委曲求全,只道:“这铺子,我也明言——我开的价不实,所以纪公子也不必再做徒劳了。”

  纪文栢捧着手中已经冰冷的茶盏,明明已经是早春三月,他却只觉得那冷气透过茶盏把他的心都凉透了,垂首默然片刻,低声道:“文柏知道。”

  “那……”

  “那就请大姐姐,取出契书吧。”